生活感悟

肖全:我们这一代,最初的面孔

肖全1959年生于四川成都,曾任深圳《街道》杂志摄影记者,被称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 师”。1980年代中期开始“我们这一代”拍摄,1991年出版《天堂之鸟》三毛摄影专集,1992年在瑞士举办个展,1993年在法国参加摄影联 展,1996年出版《我们这一代》,2000年出版《我镜头下的美丽女人》。

2006年,个展《女人,时间》(上海,北京);

2008年,《马克.吕布和他的朋友们》(联展)(上海);

2008年,《什么表情写在中国人的脸上》(联展)(北京);

2011年,个展 《与杰出的女人相遇》(仰光摄影节);

2012年,为联合国拍公益片《2032:我们期望的未来》,作品画册被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收藏,并荣获联合国杰出人物贡献奖;

2012年,获《生活》杂志国家精神造就者奖;

2014年,成都当代美术馆个展《我们这一代——历史的语境与肖像》。

 

导语:

肖全拍摄的《我们这一代》,是对20世纪中国50~60年代出生的知名文化艺术界人士进行影像建档。肖全怀着对同代人命运的关怀,怀着对人本身的同情和热 爱,遍访散落在中国各地的艺术家、文学家、音乐家等,像一道和煦的阳光轻柔地穿过这一代人的生活,用他手中的相机为每一位被访者投射下一幅温存的造像。肖 全最近的个展是2015年11月连州摄影节的个展。在此期间,谷雨特约撰稿人唐晶和他谈了两个多小时,关于人生、爱情和马克·吕布,那一刻尽显一个摄影师 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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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 年的冬天,肖全来到了包家巷的成都妇产科医院。那天,下雪了,雪花砸在来往的车上。有自行车、三轮车、吉普车、小轿车,它们停在门口。门口贴着一条褪色的 横幅:“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质”——“量”字不见了。横幅下,有人进去,也有人出来。看着他们,肖全按下了快门,他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一种别的含义: “人们在医院门口进进出出,有的挺着肚子,有的用毛毯包着小孩。我当时就想,人类还不是跟这漫天的雪花一样,飘落在地球的吗?”此时的中国,计划生育政策 实施了两年……肖全知道,他记录下的,不是寻常的街景,不是漂亮的风光,而是历史。图为包家巷成都妇产科医院,成都,19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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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 全,被誉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家”,20世纪80年代中期,肖全开始了“我们这一代”的拍摄工作,他通过镜头观察与记录“我们这一代”中在文学、诗歌、 音乐、影视、美术、演艺领域中的英雄人物,用一种特殊而连贯的摄影语言为我们提示历史的形象与后面的故事,构成了历史语境的一部分。肖全历经千辛拍摄的 “我们这一代”是历史的肖像,塑造了一个时代无法抹去的历史记忆。图为1994年,在苏州拍摄电影《摇啊摇》的张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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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单个人的面庞,这是一个时代的肖像,是众生的写照,但一起都流逝得那么快,像是时间本身,只有最敏锐的眼睛和最敏捷的手可以把握到这些瞬间的“闪现”,把它们通过取景器、快门和黑匣中的银盐固定下来,而这些就是我们对一个时代残存的纪念。图为作家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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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既是孜孜不倦地阅读也是文化严重缺失的一代,既是知识收获也仍然沾染大量历史尘埃的一代,即是目标高远同时也不断受挫的一代,这一代人从无知中苏醒,感受 到了生命的可能性,却在思想与感觉的路上不断遭遇困境:他们懂得战场的惨烈,却也完全没有想到之后面临的无尽悲哀,他们左冲右突,自信而又伤感,他们指望 一种美好,却又被告知人世间的残酷,他们学会了理性的立场,却又无法避免摧毁理性的恶习,他们养成了感知世界的个性,却也难以巩固当初的率性,直到最后, 他们各自为阵,各奔东西。图为艺术批评家栗宪庭,北京,1991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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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 全是“我们这一代”中的一员,秉赋与天性使他通过照相机成为“我们这一代”的观察者与参与者,他几乎是本能地记录着时间与变迁,本能地,感性地,瞬间而随 意地,这是肖全的工作方式,他的工作永远采用这个方式,观察大街小巷,抓住人物与细节,这使得那些通过审慎思考才可能按下快门的方式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可 是,就在那些一刹那的瞬间中固定的情形,成为了让人难以忘怀的过往,成为可以让人感知的历史语境。图为艺术家沈小彤,南京,199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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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 全在文学、诗歌、音乐、影视、美术、演艺领域接触的“我们这一代”英雄人物不乏数量,他观察他们,并将他们的生活与工作记录在他的图像里,这些都构成了历 史的语境的一部分。图为音乐家窦唯,北京,1993年9月。“当时,窦唯的黑豹还在,王菲还没有改名为王靖雯到香港打拼。看到那时的他,你就会明白王菲为 什么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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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为诗人顾城、谢烨,成都,1986年12月。1986年《星星诗刊》中国十佳诗人在成都颁奖,北岛、顾城、舒婷等住进了成都花园宾馆,那晚北岛、舒婷出席 交流活动,只有顾城和他妻子谢烨在房里。肖全拍下了童话式的童话诗人。顾城回北京后,给肖全邮来诗集《黑眼睛》,并留下两行字:那些花已经走远了。给肖 全。“顾城说:我最喜欢拍照片了,我的这顶帽子,是一个美国老太太给我的。顾城看着拉大锯的师傅,目不转睛,他对我说:我特喜欢这些刚锯下来的木屑,我常 把他们摊在手心上,我感受到这些都是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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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三毛来成都,肖全找到三毛要给她拍照。两个人就在成都乱逛,在一个茶馆喝茶时肖全拍了这张照片。那组照片真是一个奇迹:女主角盘腿斜在茶馆的竹椅上,脸上笑成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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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们从茶馆出来,有家人关着门,竹椅子扣在门上,三毛没去动它,她拔了鞋,赤脚坐到竹椅旁的地上,眼睛望向镜头外。在那一天,三毛把自己的一生演了一遍。 “我将这张照片送给三毛时,她说:肖全,这不是完整,而是完美。你知道吗?我十几二十岁就梳着短发、背着包满世界地漂,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我一个人。你 瞧,这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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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表演艺术家姜文,北京,1995年3月。“走,上楼去看看,他说。我把相机装满‘子弹’,我们在楼上操练起来,越拍越疯。姜文说,肖全你到楼下去,我站在房檐边上。在马路上,我用210毫米的长焦看这小子,我调动着他前前后后,姜文十分配合,我俩都挺过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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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为摇滚艺术家崔健,成都,1990年3月。“我和崔健、王晓京去电视台取录像带,在电视台门口,我见有一堆旧墙和TV的V字正好奇妙地组合在一起,便请老 崔下车拍照。崔健想了想,下了车。我操起相机,按了21张,老崔不停地改变着身体姿势。一分钟后,我心里有数一幅好照片已经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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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为演员易知难,80年代成都艺术圈中非常抢眼的一个女,成都,1990年5月。“易知难坐在琴房里面,拿着烟灰缸倚靠着钢琴,化完妆以后,慢慢抽烟,墙上 挂的是陈逸飞油画的复制品。她想着自己的生活:她要靠拍电视剧挣钱养活在北京舞蹈学院进修的丈夫……渐渐地,她的眼眶满含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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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为表演艺术家巩俐,苏州,1994年11月。“巩俐和我拉起了家常:我们北京的家弄好了,我想把我妈接来,我觉得女人呀,在事业上不一定太要强,不就是一 个奥斯卡吗,真的,名和利对我来说没意思,我真想好好的过日子,再演两三部好戏,我就不想干了。 她扎着一根马尾辫,穿着剧组的衣服,白白的脸,透出一股孩子气。你想要小孩吗?我问她。当然想呀。她又说,导演最近越来越瘦,都不能正常的休息,真为他担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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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诗人翟永明。“小翟的外表是很文弱的,但她的内心是坚强的,是坚持自己的,从未放弃过自己对艺术的追求,20年后,还是如此。到今天,她依然还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她是独立的,她的思想,她做人的坚持,在中国今天的女人当中,她仍然是我尊敬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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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为诗人食指(郭路生)。“在动乱的年代,他的诗救活了许多下乡的青年,让无数困顿的人生‘相信未来’。食指是七十年代绕不开的诗人,但是《七十年代》却漏 掉了他,不能不说是这本书的一大遗憾。2001年,空缺多年的人民文学奖诗歌奖颁给了两个人,一个是食指,另一个是海子,前者在精神病院住了十多年,后者 早在1989年卧轨自杀。而他们写诗,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了。”他曾写道: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鲜花依然偎在别人的情怀,我依然固执地用 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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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电影导演张元,北京,1993年2月。“张元一头钢丝头发,我刚到的时候,他刚起床,睡眼惺忪,时差肯定还没倒过来,他也没洗脸,直接就拿着资料去办事。这张相片拍于他家和吕楠家的一条安静的小胡同。工作时间为两分四十几秒,用去29格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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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不会重复,这不是一句套话,每一代人的经历与演变都有自身的一种逻辑,而作为记录者,肖全的感受与视角也是属于那个历史时期的。事实上,没有任何文字能够代替肖全的作品说话,我们只能够去静静地观看与感受,阅读与思想。图为谭盾,上海,19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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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 全的照片首先是历史文献,很少有人像他那样能够在特殊的时期将文学艺术领域的不同人物的生活与工作记录下来,人们的确能够找到其他摄影者拍摄的有关“我们 这一代”的照片,但是,我们很难见到像肖全这样用一种特殊而连贯的摄影语言如此完整的记录,它们提示了历史的形象与后面的故事;肖全的照片也是这个时代的 艺术,任何将摄影看成是一种客观的描述的试图,都是一种错误。图为作家王安忆,上海,1993年11月。这张照片是肖全陪王安忆买菜的路上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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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们很难不说,肖全历经千辛拍摄的“我们这一代”是历史的肖像,不过,这些肖像不是真神,而是一个个满面尘埃、甚至遍体鳞伤的个人,他们欢乐,悲伤;希望、 绝望;他们思想,迷茫;骄傲,沮丧;但他们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塑造自己,改变自己,用诗歌、小说、绘画、电影、舞蹈、音乐、图像来影响社会,成就自己,他们 与这个社会和这个时代的人们互为语境,最终,他们共同塑造了一个时代,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历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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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一代’什么意思?我用了一张照片解释我们这一代,有一个哥们在天安门那儿举着一张邓小平的照片,那个照片作为我的章节里边放在中国走向开放最后一 章:邓小平时代的结束。邓小平结束了那个时代,邓小平一走那个时代结束。”肖全拍下了城市改革中一张张普通的脸,如今这些,都构成了历史语境的一部分。这 些普通人,是历史,是真实,是与那些名人,一起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存在。照片是黑白的,时代却是喧嚣的。图为邓小平先生离世,北京,1997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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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 年,肖全和马克·吕布见面,并担任他的摄影助理。“我很幸运跟他结缘,马克·吕布对我很好。他有一次很认真地对我讲,你要我怎么帮你?我说你已经帮到我 了。在他80岁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了他一个礼物,那个礼物是他在中国我拍了他的工作照。后来我在明信片上写下:献给一个80岁还在拍照片的人。我亲身感受到 了摄影师是如何面对他的工作和生活的,马克·吕布只能让人敬仰却难以效仿。”图为马克·吕布在广州,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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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几年,身边总有人催促肖全,赶紧去拍“我们这一代”第二部,再去拍拍这些成名了、老了的文化人,拍拍他们这些年的变化。肖全曾经想过去做,但始终没有动 身。肖全信佛,他觉得,再去拍“我们这一代”的因缘还没到。“我去了很多地方,去了非洲、津巴布韦、叙利亚、古巴、巴黎……我尤其喜欢尼泊尔,可能跟佛居 住的地方很近。”图为博卡拉,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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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尼泊尔回来以后经历了那些事情,很多人觉得我变了,好像是真的被洗了一遍,眼睛被洗了,心也被洗了。从古巴开始头发变成了短发,一直到现在,稍微长一点我 就受不了。原来我听人家说过一句话:头发剪短了以后就再也留不起来了。一开始我不相信,现在我真的就是这样。”图为蓝毗尼,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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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要把我的作品放在纪实里面那个跟我没有关系,我用我的这种方式,在我的年代拍了这些人,拍了那些事情。至于它是什么,不是我关心的事情,而是你们用了你们 的教育背景,你们的知识层面来规定他是什么,我觉得对我一点都不重要。”相信在多年之后,人们会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感慨:肖全的摄影呈现了一个特定历史 的语境和肖像。图为黄山,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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